“官人还是自己解吧。”
愣怔只是极短的一瞬,少女的视线快速滑过,手下不停,继续迭着长案上的衣服:“不是各取所需么,官人娶我,想来娶的不是我的伺候。”
“呵……,”她听到男人嗤笑了一声,“你倒是牙尖嘴利。”
随即他不再说话,自顾自地解下身上最后一层中衣。
露出来的肌肤同样也是古铜色的,他只穿着一条中裤,上半身肌肉紧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贲张,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粗野。
“你是自己脱,还是我伺候你脱?”
他坐下来,身体半靠在床榻上。
穿着衣服的时候,这人或许还能伪装成一个文质彬彬的斯文人,此时他这样大马金刀的坐着,那骨子里的侵略气息肆意舒张,让瑶姬不由想到临上花轿前何夫人的哭诉:“那粗人……,也不知要怎么磋磨我瑶娘。”
她想想自己的小身板,过了年也才十六,又因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小姐,瑶姬自认不算娇弱,可也绝对经不得这人的磋弄。
她忍不住便有些后悔自己的挑衅,奈何对这男人实在无甚好感,话到嘴边便说了出来。
表面上,瑶姬还是一派淡然。
她走到紫檀木雕花屏风式镜台前坐下,一样样取下发髻上的坠饰。曹墨微微眯了眯眼睛,似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发髻打散了,然后便是衣服。
婚礼用的衣裙自是繁琐复杂的,可再繁琐,总也有脱完的时候。
待同样也脱到只剩一层中衣时,少女定了定神,抬步朝床榻走去——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过了今晚,她就把这男人推到别的屋去,门一关,井水不犯河水。
只是心理建设还没做完,她手腕忽的一紧。
男人抓着她一把扯住压在床上,床顶挂着的烟罗软帐一阵簌簌抖动,扑面而来的是淡淡酒气和男人陌生的味道,他的身体压下来,瑶姬急中生智:“御史弹劾我大哥的事,你怎么会提前知道?”
这事她想了许久也不明白,要知道曹家虽然豪富,可曹墨不涉仕途,身上只有一个花架子的勋位,并不算有权人家,否则他也不会要和薛家联姻。
薛珏出事后,薛家顿时乱了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长公主的报复,不是托关系活动就能善了的,更何况以薛半山的性子,他也不会这么做。
判决很快就下来了,按律,革了薛珏的监生和功名,且杖三十。前者还好,功名总没有人重要,可三十棍下去,薛珏的小命怕不是要去半条。
唯一解决的法子,就是如长公主赎她那爱宠一般,出钱免了责罚。
这笔钱不是小数目,其时官员俸禄极低,为官者若想过得宽裕,要么是家境本就优厚,要么就得开发些灰色收入。
可薛半山两袖清风,他虽是河阳大族薛氏出身,但只是五房的一个庶子,要不是自己会读书,也挣不出来。
京师居大不易,这么多年何夫人极力经营,也只是堪堪给女儿攒下了嫁妆,连儿子的聘礼都还没全乎。若是折变田地,这一家子又要怎么吃饭?
瑶姬遂去寻了何夫人:“娘,不若把我嫁妆折变了吧。”
何夫人却不肯:“你婚事上已有这般难处,若是再没了嫁妆,到了男方家里不是要吃苦。”说到此处,不由悲从中来,却又强忍着泪意,不教女儿担心。
瑶姬心里难受,她是在原身未满十岁时穿越过来的,那时候原身刚落了水,瑶姬照旧没有原身的记忆,便装作受了惊吓整天都浑浑噩噩的。
何夫人搂着她几乎哭干了眼泪,她的便宜哥哥薛珏实算不上聪明人,那会儿也才十一岁,抓着妹妹的手跟个小大人似的,安慰的话颠三倒四:“妹妹,抓着我,谁再敢欺负你,我就打她!”
她回到房里坐了半晌,让贴身丫鬟香雪托她哥哥给曹府去了口信:“明日未时,宝兰斋一叙。”
那宝兰斋是瑶姬拿自己的私房瞒着家人偷偷在外面开的铺子,名义上的东家是香雪的哥哥。
她知道家里人不会同意她做这些,又想赚点钱帮何夫人贴补家用,只好如此。
只是那天,曹墨没有来,曹府的管事给宝兰斋送了一封信,信里只有短短一句话——“有财无权,有权无财,各取所需,天作之合。”
瑶姬没把这封信给任何人看,她心里当然是气愤的,这十六个字把那个男人的傲慢和冷漠暴露无遗。
可他说的也没错,薛家现在急需钱,而以曹墨的出身,不趁火打劫,他这辈子也攀不上薛家这样的门第。
事实也确实如此,直到婚礼的前一天何夫人都还在后悔:“不成,不该把瑶娘嫁过去。”
薛半山向来不管这些,一径把刚赎回来的儿子骂得垂头丧气:“不成器的东西,从今天起闭门读书,敢踏出门一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身为当事人,瑶姬倒是很淡然。
她的前一个未婚夫婿是何夫人千挑万选的,最后不也闹出了那种事?
这样的一个年月,她对男人的要求已经压缩到了最低,只要把洞房夜对付过去,从此之后,自是陌路人。
只是眼下看来,想对付过去好像也没那么容易。
听到她的话后,曹墨嗤笑了一下。
他似乎觉得瑶姬这副强作淡定的模样很有趣,如同猎人看着爪下垂死挣扎的猎物——他俯身亲下去的时候,少女下意识闭上眼睛,那不断颤动的长睫无疑暴露了她的紧张。
“我自有我的法子。”
这句话根本不算是回答,他的唇落了下来,想去吻少女的小嘴,瑶姬却条件反射把脸一偏,让亲吻堪堪落在了脖颈上。
男人火热的鼻息让那片肌肤很快就湿了,难以抑制的酥麻从尾椎窜上来,瑶姬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事到临头,她还是没有办法接受。
不是因为他的粗鲁,甚至不是因为他趁火打劫——这个男人在娶她之前家里已经有了四个女人,甚至还有一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