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月的婚服已经赶制出来了,东海对这门婚事很看重,她试了婚服,看着镜子里穿着大红喜袍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公主这些天是怎么了?你已经很久没笑了。”侍女替她穿戴好,赞叹道:“真好看啊。”
符月褪下婚服,让所有人都出去了,一个人坐着,手里捏着东海太子给她的兵符。
“有得必有失。”她喃喃自语,可是还是忍不住走出了房门,绕过所有人悄悄往魔界去了。
魔都的梨花开的真的很好,符月还记得当时种下的时候,她还惊讶陈容竟然真的会依照她的喜好来做这些琐事。
符月回忆起,深深地出了口气,心尖儿发颤。
如果她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漠视陈容,那么现在她应该嫁的人就不是东海太子了。
陈容晚上正准备休息,到了半夜的时候,竟然有人敲响了房门。她正纳闷着,开门竟然看见符月站在外面,浑身湿透了。
“听说太子给你送了婚帖?”符月盯着陈容。
陈容看着狼狈的符月,其实也有些于心不忍,抿了抿嘴唇:“你放心,我不会去的,虽然我和天界关系势同水火,但并不会牵扯到你。而且我觉得你现在的选择很正确。”
“你为什么不挽留我呢?”符月看着陈容,惨然地笑了:“你真的……真的就这么绝情吗?”
她觉得自己就是在自取其辱。
“我无心情爱,也懒得去谋划什么。可是我若想要和谁相守一生,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哪怕是失去一切不要性命。”陈容认真地开口。
符月长睫颤了颤:“你是在埋怨我对你不闻不问吗?”
陈容摇了摇头,态度果决,“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陈容叹了口气,语气和缓了一些,“你不是要大婚了吗?为什么这个时候来魔界?如今天界和魔界关系尴尬,你还是快点回去,不要让人看到了。”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符月冷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在恨我,恨我没有在明知道父皇算计你的时候告诉你?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她的眼泪簌簌而下,看着陈容,笑了:“是你,是你从不曾给过我孤注一掷的勇气。”
陈容从来不想欠人情债,心里有些沉重:“我没有恨你,你也没有错。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
符月一巴掌扇在陈容脸上,眼眶红红的,“你从来就不曾爱过我,那当时为何父皇定下婚事的时候,你没有拒绝?”她哭着吼道:“为什么!”
陈容捂着有些肿的脸颊,一时间被打的有点懵,不过她也认了。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接下的婚事,符月问他,她又该怎么回答?
陈容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措辞,斟酌着开口:“当时是为了天下大义,现在我找到了人生的追求……”
“一统三界吗?你为什么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简单?”符月被她气笑了。
就在这时候,隔壁的门打开了,云泷从里面走了出来,冷冷清清的看着符月,目光又落在了捂着脸颊的陈容身上,身上的气压瞬间冷了下去。
陈容怀疑她随时会拔剑。
“我们在聊些私事,你先进去休息吧,很快就解决好了。”陈容赶紧对云泷好声好气道,又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必须面临的。”
云泷递出一张纸,言简意赅,“她打你了?”
“不是什么大事……我们闹着玩呢。”陈容干巴巴地笑了笑,揉了揉脸颊:“不疼,一点都不疼。”
符月皱眉看着云泷,对方让她产生了极其大的危机感。
“难道这就是你想要长相厮守的人吗?她都住进你的寝殿了?”符月咬牙,眼底闪过一丝羞辱。
陈容赶紧拉住符月:“你赶紧走吧,我和云泷没什么,她是我手下。可是她脾气有些暴,人也很厉害,你若是被伤着了,那天界岂不是要攻打我们魔界了?”
“你到现在想的都还只是你自己!”符月甩开陈容的手,怒气冲冲的走了。
陈容松了口气,转头看着云泷,苦笑道:“年少不懂事惹的情债。”
云泷抬起手,凑近陈容的脸颊,陈容方才被打了,下意识躲开了,可是云泷却只是想要用治疗术。她只感觉到脸颊上凉凉的,很舒服。
“你竟然还会这种术法?”陈容有些惊讶。
云泷给她一张纸,就进房关上了门。
上书四个字——招蜂引蝶。
陈容一脸懵逼,她什么时候去招蜂引蝶了?明明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好不好,真是委屈啊!
“岂有此理,你凭什么这么说我?”陈容说着就要去拍开房门,可是突然房门再次打开了,她手摸向了自己的后脑勺,对上云泷,“你说的真是太对了,我得改。”
“砰——”
门重重地又关上。
系统叹了口气,“唉……你已经全然没有任何尊严了。不过你最好也不要和她刚,不然你肯定会很惨。”
“她到底是何方大佬?”陈容忍不住问。
“我只是从实力水平判断的。”系统很是同情陈容,“其实她肉身尚未聚集好,而且魂魄也不全,按理讲这样子不是瘫就是傻,也不知道是怎么凝聚成了个形状的。”
系统又补充了一句:“你现在去揭开她的斗篷,有可能两边都是后脑勺。”
“……你闭嘴,我不想听。”
就因为系统这么一句话,陈容一晚上没睡,脑补到了一些不好的画面,感觉已经无法再正视云泷了。
她早上挨着没出门,怕和云泷碰上尴尬,可是隔壁房门硬是就没打开。
她好不容易克服了心理障碍跑去看,结果却发现那家伙早就已经无影无踪了。
“哈哈哈哈哈……看样子是她不想见到你。”系统毫不留情地落井下石。
“你闭嘴吧!话这么多!”陈容气的咬牙。
陈容等了几天都没寻到云泷,干脆就进了魔宫小境里闭关修炼去了。
这一闭关就是三五年过去了,对于她们这种人而言也不过是弹指一瞬的时间而已。
她出来的时候魔界还是没有很大的变化,反倒是妖族和天界之间不知为何出了一些嫌隙。
而天界虽然相对魔界下手,可是有云泷在,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也因此,陈容闭关这几年云泷黑衣尊者的名号竟然盖过了自己——陈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过气魔帝。
“恭喜主上修为大增,突破帝阶修为。”古才恭敬的祝贺。
“我当初所说的果然是对的,魔帝果真是前途无量,让人佩服啊。”斩天也忍不住唏嘘两句。
陈容看到斩天这才想起这厮前几年被自己公报私仇搞去了金城,便问:“你最近诗写的怎么样了?”
“我觉得……有些事情可能真的需要一些天赋。”斩天犹豫着开口。
陈容忍不住笑了:“人生很长,要不惧失败。”
斩天点了点头,他没说的是,自己绑了个路过金城的诗人。虽然他写不出诗,可是他可以监督别人写诗,这性质都是差不多的。
“百赤呢?”
古才回道:“还在继续她和妖族白桐尊者的爱恨情仇。”
陈容了然:“你们的修为也都提高得不错,斩天你也已经达到了魔尊的修为,古才用不了多久也差不多了。”
人群之中一个圆滚滚的肉球挤了进来,撞翻了一大片,嗓门极高:“大锅大锅,额的修为也已经到啦魔帝啦!”
陈容嘴角抽了抽,难道魔兽进阶都那么快吗?幸好这家伙是自己这边的,不然她真的有的哭了。
魔宫大大小小的琐事都是古才在处理,陈容出来接见了一下魔宫的臣子们,在修为上多做点拨,分发了一些难得的宝物,做得一手好的甩手掌柜。
“这花几年前就打了花苞,怎么还没开?”陈容丢下众人去寻云泷,趴在窗台上看那盆花。抬手摸了一下花苞,笑了笑。
她抬眸看着站在窗外默不作声的云泷,撑着下巴,笑着开口:“再过不久只怕就要开战了,按理讲,魔界对五界,我赢得几率几乎没有。”陈容笑了笑,“可是我就是觉得我能做到。”
云泷递纸。
“我会帮你,绝不会输。”
陈容知道云泷很厉害,可是总不能指望她一个人为了自己去对抗整个世界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就认定了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在我身边。”陈容笑了笑:“我都记不清你是怎么一步一步的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的了。”
她玩笑一般道:“我好像已经开始依赖你了,该怎么办?”
云泷沉思了很久,掐了个法诀,打了一道灵力在那花上。
陈容好奇但也没有问,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她闻到了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又勾人的香味。
耳畔不知为什么响起了一道飘渺的曲声。
那曲子无法确定是从何方向传来的,可是却一直在她耳边回荡。
低沉哀婉,又大气磅礴,仿佛是要从这黑暗中招引什么回来。
风吹的帘子翻飞,陈容挂在脖子上那颗珠子此时居然发出了光亮。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取下珠子,放在手心里,只见那珠子嗡嗡的作响,突然裂开了。
中间封印的那道光芒飞了出去,“簌”一声飞向窗边的花盆那边。
陈容这才发现月光笼罩下的那一盆花竟然已经开放了,那花朵像是曼珠沙华,可是又有些像莲花,颜色是红中带着金色的,十分诡异,却好看的动人心魄。
陈容一步步走了过去。
抬手抚摸上的花瓣,眼眶突然有些发热,莫名其妙的心酸。
突然想起了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她乘着一叶小舟漂浮在无边的水漾之上,她在那个梦里看到过这种花。
一滴泪从眼眶滑落下来,啪嗒一声打在了窗台上,她后知后觉的抬起手,抹掉了眼泪。
“这是什么鬼?我怎么突然哭了?这花不愧是佛门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她慌乱地把脸搓揉了一遍,“冷静冷静,不要受外物影响心境。”
风声动。
云泷出现在了窗外,抬起苍白修长的手,而那一朵花也刹那间化作灰飞,成为一道红色的光芒,红光点点像云泷的手上汇聚。
陈容就呆呆的看着那些光点像是有生命力一样,全都附着到了云泷身上,一点一点的又消失不见了。
这个过程到了天将亮时才结束。
陈容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故作轻松的开口:“你要借助这个来修复自己的魂魄或者是肉身?你接近我就是为了这个?”
她虽然也猜测过云泷别有目的,可是此刻晓得了真相,心里却被巨大的失落所笼罩着。
云泷垂着头站在台阶上,解开了斗篷上的系带,慢慢的把内巨大的黑帽子往后掀开了。黑色的斗篷落在地上,显露出了她的真身。
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几乎垂落到了膝盖处,每一根发丝都带着盈盈的光泽。那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可是容貌却极美极美。
“曦薇?”陈容愣住了:“怎么会是你?”
云泷抬起头,用那淡淡棕色的眼眸看着陈容,嗓子有些嘶哑:“我是云泷,是神族,不是妖族。曦薇不过是我□□之一。”
“啊?”陈容一脸懵。
“我在深渊底下被抹去了神识,恰好想起了一些事。”
之前陈容笃定云泷不是曦薇也是因为云泷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妖气,而且她总是裹在斗篷里,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因为那只手,她也绝对不会知道云泷是女的。
“那你就是曦薇啊。”
云泷抬起眸,用那双淡漠到近乎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睛,直视着陈容,薄唇微抿,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是云泷。”
“云泷就云泷吧。不过,既然你没事那我也放心了。之前的事情你既然不愿意提起,那我也不问。反正你好好的就行。”陈容心里也有些无奈。
云泷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说出别的话来。她垂下头,银发垂落在脸颊上,微挑的眉眼被月华洒落了一丝丝的凄冷。
陈容不知道为什么怔了怔,心头竟然有些难受,故意找话说:“刚才那花长得可真奇怪,我从来就没有见过,长成这种模样的花,我还没在哪里见过。”
“凤尾莲,花的名字。”
云泷抬眸看着陈容:“你输了棋局,三天。明日是人界的清明节,第一天。”
“好,好啊。”陈容挠了挠头。
讲道理,这还是第一次有女子邀她一起去过清明节。
云泷回了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还不习惯说话。回想起方才和陈容的第一次对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似乎语气太过强硬了。
下回应该要温柔一些的,她暗暗握拳,不能紧张。
而且……她想起来自己还是曦薇时对陈容做过的那些事,脸色更加冷。
要好好补偿才对。
而不习惯的也不止云泷一个。
在陈容印象里的曦薇的是极艳丽的女子,可是如今明明是同样的模样,云泷却冷漠的跟块石头一样。
“该别是个精神分裂吧?”陈容咬着唇,有些心神不稳。
“主上,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古才看她自言自语的,忍不住问。
陈容摆了摆手:“没事,你帮我查查最近人间流行哪些美食。”
古才:“???”
陈容对曦薇的所有印象大抵就是,自己躲着她,然后不小心把她坑死了。可是对云泷却不一样——就是很心动啊。
“这是为什么?明明就是一个人啊。”陈容一拍桌子,想不开。
系统看不下去了,道:“这很简单,你那时候每天躲着她,心里下意识的排斥,自然不会有进一步的情感交流。”
系统总不能说你是被伤透了心,心头死的透透的了吧?
“你说的倒也是。”陈容点了点头,心里也毫无芥蒂了。
她乐颠颠回去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又选了几身好看的衣裳,仔细选择着,竟然还有些不满自己的外表,“她既然让我看到她的真容,那肯定是接纳我的吧?我长得似乎太丑了啊。”
在旁服侍的侍女偷偷看了一眼陈容漂亮可是又带着狷狂张扬的容貌,低下了头不敢说话,不是很明白魔帝的审美……
“你说我适合红色还是紫色?”陈容突然看向侍女。
侍女一愣,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结结巴巴道:“红,红色。”
“我不是一个不听建议的人。”陈容点了点头,道:“可是我选择紫色。”
侍女:“……”
陈容难得把自己收拾的妥帖,大清早就状若不经意地站在了屋檐下观赏着风景,身上穿着贵气的紫衣,勾勒出了腰部的轮廓。
陈容不是普通娇美的女子,而是带着英气的那种,所以明明很精致美丽的衣裙到了她身上,硬是展现出了一种风度翩翩的感觉。
云泷推开门,对上陈容回过头的眉眼,面无表情。
陈容看到她的表情,嘴角抽了抽,面色有些垮:“早。”
云泷皱起了眉头,手握紧,想说什么的样子,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就匆匆撇开了视线。
陈容:“???”
这是正常反应吗?
陈容深深地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淡定从容,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状况不在话下的。
当即对云泷笑了笑:“你今天想去哪里啊?我陪你。”
云泷看着陈容,半晌,“……”
陈容:“……”
“你是很讨厌我吗?不是吧?”陈容试探着问:“我今天穿着很丑?”她说着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明明就很得体啊。
云泷把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认命一般地闭上了眼睛,“你……很好看。”
这么牵强的样子……陈容只都想要拔刀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