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怒喝,暂且阻止了几人的动作,中年男人舔了舔嘴唇,“在这个地方,没有人能够救得了你。”
我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将会一字不落地传到公安局局长的耳朵里。”
中年男人眯着眼睛,“你在唬我?”
我拿出我最后的底牌,放在几人眼前,“这位是苏州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江阳,那么你猜猜……我是谁?”
我所谓的底牌不过是一张照片,那是江柏刚出生没多久我们一家人拍过的一张合照。
“这里是临江,苏州公安局的手还伸不到这里来,而且就凭一张照片你以为我就相信你?”中年男人话虽如此,但已经有了一些示弱的意味。
我强硬地拍了下桌子,“你可以尽管试试。”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一名盯着照片打量的小弟脸色忽变,立马到举着手枪的中年男人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
我猜测他应该是证实了江阳的身份,我紧盯着中年男人的脸庞,试图从他的脸色中判断出苏州公安局局长对他有多大的威慑力。
只见中年男人脸色风云变幻了一会,最终被我发现了一丝怯意,这个时候该给他一个甜枣下台阶了,不然把这类亡命之徒逼急了我恐怕也没什么好下场。
“其实我今天来呢,还是想和陈哥讲讲道理。”我当着他们的面将电话挂断,微笑着说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整天正事不干好赌成性,他有今天这个下场也是自找的,我还得感谢陈哥替我管教他。”
中年男人紧绷着的脸舒缓了几分,然后示意我坐下,礼貌说道:“石小姐如此胸怀,我实在是敬佩,咱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件事情石小姐想要怎么处理?”
我闭着眼睛沉默了一会,“我替他还清本金四十万,从此我这个弟弟与陈哥再不相欠。”
中年男人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安静了一分钟后,我用轻佻的语气说道:“当然了,一切全凭双方自愿,只不过他那姐夫一向比较护犊子,这件事情恐怕很难瞒得过去。”
中年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笑,“那就听小姐的,四十万就四十万。”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的同意,有些讶异,“陈哥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中年男人摇了摇头,“去,给他松绑,”然后对我说道,“既然石小姐都有这般胸怀,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落后吧。”
这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等到两名小弟将张钱宇松绑后,中年男人说了一句,“不过……这位的苏州江局长应该不是您爱人吧?”
这话一出,我顿时紧张了些许。
“何以见得?”
中年男人说道:“我们这类人都是不入流的小混混,如果他所谓的姐夫真要是市公安局局长,他也不会被我绑在这里,你也大可不必到最后才拿出这张照片,如果我猜得没错的吧,你也在赌,对吧?”
这个人,不简单啊,我依旧面带笑意,“你敢和我赌吗?”
“不敢,”中年男人直截了当的回答道,“哪怕是你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能够和公安局长攀上关系,我也不敢和你赌。”
“那你说这么多话想表达什么?”
我没想到,他居然面露敬意,说出了一句让我差点没憋住笑的话,
“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
……
一个小时后,张钱宇从昏迷中醒来。
“我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
“不对……不对……我不应该在这里,他们把你怎么了?”
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我准备逗一逗他,装作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你说还能把我怎么了?要不然你可能平安无事的出来吗?”
“你说什么……我操他妈的一群杂种!”张钱宇咬着牙红着眼,拳头捏得嘎嘣响,“我去杀了他们!”
“就凭你?也想给我报仇?你可别忘了,我是为了什么才会遭此屈辱。”
张钱宇不停地喘着大气摆脑袋。
“一群垃圾,一群垃圾……要不是他们有枪……枪……枪……老子也能搞到……老子一定要杀了他们……”
见他有点疯癫,我知道不能够在刺激他了,便告诉了他实话,“骗你的,我只是帮你把钱给还清了。”
“不可能……他们是什么货色我清楚!我一定要让他们碎尸万段。”张钱宇喃喃自语,忽然大喝一声:“还有你!”
“我?”我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指着自己。
张钱宇满目血红:“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的?我们很熟吗?我用得着你来救我吗?啊?”
我无辜说道:“不是你把我的电话给他们的吗?”
“打你电话你就来……你是猪啊!”张钱宇一拳打在墙上,在白壁上留下了几道血丝,“是我害了你……不过没事……只要我把他们全部杀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了……我……我……呜……”最后他竟然哽咽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什么话!”我被他吵得有点心烦,最关键的是,“你骂谁是猪呢?我看你才是猪,老子既然敢来救你,肯定有万全的把握,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被侮辱了吗?叽叽喳喳的没完了!我怎么救了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玩意!”
我气不过踹了他一脚,他吃痛清醒,绕着我走了两圈,确认我没有像他想的那样遭了一番屈辱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难掩颓色,“你说得对,我就是没出息,出了事还要一个女人来救。”
“你他妈会不会说话?”我又踹了他一脚,“什么叫还要一个女人来救,看不起谁呢?”
他好像很伤心,也不管我,捧着脸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给了他十分钟思考人生的时间。
“行了啊,哭一会就够了,我这次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他抬起头说道:“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
我挑着眉看着他:“我想让你帮个杀个人?”
他怔了怔,然后从地上爬起来,很认真地说道,“住址,姓名,照片,如果是身份地位比较高的人,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够杀掉,不过你放心,只要我还没咽气,那个人……”
我及时打住了他:“行行行……演007演上瘾了是吧?我在跟你开玩笑你看不出来吗?”
他丧气说道:“可我除了只有一双拳头,也别的什么东西可以报答你了。”
沉吟了片刻,我转过身去,说道:
“我前夫,是苏州市公安局局长,他现任妻子,是最大的地下势力头子,我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扳倒他们。”
我给他讲了我人生中最悲惨的那段经历,然后问道:
“如果我要你做我最凌厉的那双拳头,你愿不愿意?”
“只要你不嫌弃,我这一辈子都替你卖命。”
我回过身去,看着他那清秀中带着一点执拗的脸庞,忽然想起了一位故人,心忽然软了许多。
“你错了。”
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说道:
“命,是不能用来卖的。”
……
于是,我身边多了一位得力忠心的干将,我命他在苏州暗地培养属于我们的势力,收集童家势力的相关情报。
我把他从一个没有面包吃的地狱带进了一个有面包吃的地狱-有面包总比没有面包要好,不是吗?
我摩挲着办公桌上那张我和我儿子的照片,想想上一次见他已经三年前了,时间如白驹过隙,我来到这里已经十年光景,长若银河的时光没有能够洗刷我内心的仇恨。
砰砰砰。
“进。”
“姐。”来人是张钱宇,几年过去了,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邋遢青年,西服在他身上很板正,要是我再年轻几岁,说不定……
“事情都办好了吗?”
“一切按照你的吩咐办完了,订的明天早上七点钟的飞机票。”
“好,好,早点回去休息,接下来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我坐上了回苏州的飞机。
童叶,我取你命来了!
三年不见,我那可爱的儿子长这么高了,我高兴到想哭,他那无处安放的手和错愕的眼神又让我心痛。
还有他,一个我又恨又爱的男人,多年未见,你还是那么帅啊,你那小心谨慎的语气,是对我感到亏欠吗?
我问我孩子的第一个问题,那个女人对你好吗?
他给我答案我不满意,或者说根本不会存在我满意对我答案。
令我欣慰的是,我可怜的孩子表面纨绔,其实心底善良,很像他父亲年轻的时候,他拙劣的演技下藏着一颗纯真的心。
他很恼火地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够接他走,我很开心,默默地在心里面说快了,快了,等我将我所受的委屈一一还给那个女人之后,我会带着你去你任何想去的城市生活。
首先,我需要知道江阳的态度以及他对我的亏欠究竟能够转化为多大的助力,还有他是否还能够保持他做警察的初心?
这些我都不敢保证,任何一个在权利漩涡中呆上十年之久的人都会沉没其中。
我翻看着安插在童家姐弟间的奸细探查得来的情报,其中一个人的信息让我产生了兴趣-不要误会,并不是这个人如张钱宇般智勇双全,而是他太蠢而且好色,这样的人,很好被我利用。
一个小小的诡计在我脑海里成型。
那天,我的孩子如我所料找了个非常可爱的理由见我,我知道他是想我了,我的心中对他充满了愧疚,孩子,原谅妈妈,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利用你。
我知道我的孩子喜爱音乐,于是我提议带着张钱宇一齐去K歌,这是一个完美的巧合,就连我自己也没想到,这天会成为我复仇计划中的关键一环。
歌厅的选择早就确定了,正是童家姐弟开的,我需要的那名蠢货在这里做事,到了这里之后,我只需要做一件事,或者什么也不需要做-自然有人让那个好色的蠢货看见我。
那天我打扮得极为漂亮,他果然按情报里所说的那样无耻好色而且蠢到喜欢用一把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的假枪吓唬人,真是活该把命交给别人。
如我所想的那样,我的孩子给他的局长父亲打了一个电话,而我也成功的在他面前借势于公安局局长,说不定还可以在江阳童叶夫妻间埋下一根隐刺。
一举三得,我可真是一个机智……卑鄙的女人。
然后,我再找到那个蠢货,用金钱用公安局的权势威逼利诱他反戈童家姐弟,我许诺他童家倒台后分你一杯羹,这种贪婪好色胆小怕事的蠢货当然无法拒绝。
我的进攻引起了童叶的警觉,我也为自己自大轻敌付出了代价。
“如果……我是说如果,能够给爸爸一个后悔的机会,你会原谅他吗?”
我可怜的孩子,如此孱弱,我不忍心断绝他心中最后的念想。
傻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在对童叶的打击之前,我必须要先接回我的儿子,以免无辜的他遭受战火的纷扰。
于是我寄了一份童叶的犯罪证据到公安局,我知道仅凭这几张照片是不可能撼动她的,我用这种警告告诉她我回到苏州,不仅仅只是工作方面的原因。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有人找上门来,令我没想到的是,来找我的那个人,竟然是他。
没有敌人间阴险狡诈的对峙,也没有故人间遗憾浪漫的回忆,我只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要带走我的儿子。
他答应了我,就那么很轻易的答应了我,末了还加了一句,其实他本来就应该跟着你的,是我不对,让你受委屈了。
恶心!虚伪!那天我哭了,我在朦胧中产生了一丝的犹豫,是不是我就这样结束这场闹剧,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最后的天真被童叶给亲手打碎了。
她亲手织下了一场我永远无法忘记也是我最想要遗忘的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