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阶下车,只见几百号黑衣人和己方卫队交战。刀光剑影,鲜血残骸。
对方有备而来,上百匹好马全被射死砍伤。
沈阶带杜窈窈徒步逃离。
若没有眼前的娇娇女子,沈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抛弃下属,先行离开。
杜窈窈没见过真刀实枪的战斗场面,心砰砰跳得极快,两腿走着不禁发软。
刀剑入腹的噗呲声,人头落地的骨碌声,一线温热的血液飚射在她的脸上、衣上。
“沈阶!”她抓紧他的衣衫。
“窈窈,别怕,你扶着我。”沈阶拥她的肩膀快步小跑。
杜窈窈这副身体弱,步子慢,中途沈阶抱了两回,天彻底黑下来后,他们躲进树林里的一处荒草丛里。
沈阶带的护卫有二三十人,此刻松懈下来,几人负责放哨,其他人原地休息。
应是赶了数十里路。杜窈窈倚着沈阶,问,“严谨呢?”之前那场面杀得腥风血雨,她看得发怵。
沈阶道:“我们在沿途做了标记,他处理完能找来。”队伍出行,一般提前对好暗号,以便遇事使用。
“嗯。”杜窈窈干渴地舔了舔唇。
“有水吗?”沈阶向护卫喊。
一个矮个掏出身上的水壶,恭谨地递过去,“有,我中午在茶寮灌的,还没喝。”
沈阶接过,看着缺口泛黄的壶嘴,用衣袖擦了擦,“窈窈,委屈你了,喝一点?”
杜窈窈衣食精细,赶路途中虽匆忙,但沈阶备着厨娘,肉食乳蛋没苛待过她,别提茶水。
“没事。”杜窈窈大方接过,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沈阶从怀中掏出一团白帕,打开是碎成小块的糕点。
他略带歉意地,“窈窈,我临走匆忙装的,你将就吃一点。”
林中有野禽,可现在不宜走动,更不宜燃火。
“沈阶,你不用这样。”杜窈窈心情复杂地看着那碎得不成形状的糕点。刀光剑影之下,他还惦记给她带上晚餐。
她垂眸道:“我没有比你们更金贵。”
“你胃不好。”沈阶堵住她的话,将糕点递过去,“窈窈,吃一点。”
杜窈窈望了望四周的人,“你们呢?”
“这点够谁塞牙缝的。”沈阶笑笑,“出门在外,他们身上都带着干饼干馍,以防意外。”
杜窈窈小口小口地咽着糕点,沈阶摸她后背,衣服汗湿。他拿刀割下一片自己的内衫。
“你、你干嘛?”杜窈窈惊讶。
“你后背湿了,给你垫一下。”沈阶实在怕她生病,恶劣的生存环境不知持续多久。
有人敢在金都出手,援兵却迟迟不到,证明金都此城已不安全。官员很可能和匪徒沆瀣一气。
“我哪有那么弱。”杜窈窈不依,安慰道,“你是幸运之子,我跟着你一定没事的。”
相信男主有光环!
夜色渐深,杜窈窈躺在沈阶怀里歇下。睡到半夜,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严谨带着众人找来了。
原先留战的两三百个护卫,现在仅剩二三十个。
“对方可能是南诏人,剑法奇特,射的箭和用的剑都带毒,我们的人防不胜防……”严谨面色沉痛,如实禀道。
沈阶镇定,“金都太守呢?”
严谨叹了口气,“遇刺后,我派三人分头骑马去金都城内求救,一个都没回来,更没看到来人营救。”
果真如沈阶所料,官匪串通,致他死地。
“我们的信鸽传了吗?”沈阶问。
出使乌桓,变故太多,沈阶与楚政约定,每到一地,便给鸽子缀上不同的地名。如有遇险,飞鸽到京城求救。
地方官员错根盘桓,他本就树敌良多,不是一手提携,不敢轻易相信。
严谨道:“传了,来回最快也要十天。”
沈阶不语,担忧地望着怀中的杜窈窈。
严谨敛目,瞥见女子白皙的侧颜,不知想到什么,俊脸微微一红。
沈阶这种人精,见此情态,一眼猜到严谨所想。危急关头,他没计较,交代几句,让严谨去休息了。
杜窈窈缓缓睁眼。其实她早醒了,沈阶和严谨议事,她不好打断,默默装睡。
“天色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沈阶抚摸她的长发。
“你呢?”
杜窈窈拉拉他的衣袖。
沈阶应是彻夜难眠,下属死了一两百个,七八十号人面临困境,没吃没喝,还要被人追杀,加上她这个柔弱的拖油瓶。
“我守着你。”沈阶低头,以额相抵,叹息道,“窈窈,我真的后悔,带你出来。”
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万死难辞其咎。
此时怨怼责骂无济于事。杜窈窈勉力一笑,柔声说:“没事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只要你别嫌我娇弱、别抛下我就好啦。”
沈阶抱杜窈窈抱得很紧,在她额头落下一个缱绻的吻。
白日一边隐蔽、一边赶路,夜晚一半休息、一半奔波。饿了啃干粮,渴了饮河水。
这样的日子,男人们还好,杜窈窈过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的早上,猝然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