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柯儿早晨离开家时,柯虹还以为女儿赌气上学去了,没太往心里去。这天,柯虹给学生上完两节课后上午没她的课,她就提前返回家中。然而,当她回到家时,才发现女儿的喜乐书屋还放在写字台上。她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拿起早晨从女儿手中夺下的手机,拨通了女儿的同学沫沫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还没等柯虹开口,那边的沫沫大概以为是柯儿打来的电话,于是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埋怨道:“柯儿,你怎么不来学校上课?是你身体不舒服还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有事也该请个假呀!至少也要跟我们通个气。老师还向我和文韬打听你的消息,问你什么原因没来上课。”
柯虹听沫沫怯怯的语气知道她在课堂上,不敢大声说话。她急忙低声告诉对方:“沫沫,我不是柯儿,是柯儿的妈妈。柯儿今天上午没去上学吗?”
“阿姨,柯儿今天没来学校上课。她到底怎么了?你们家发生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柯虹一时无法说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敷衍一句,连忙说,“打扰你了沫沫,你听课吧,我不影响你,挂电话了啊。”她匆匆挂断电话。
这下,柯虹坐不住了。女儿没去上学显然是离家出走了。她整天茶不思饭不想,整天不吃不喝,只是失魂落魄地在家中的客厅机械地来回度步。那天夜里,她一直没合眼,不时焦虑不安地看看墙上的挂钟,又不时跑到阳台看女儿回来没有,但直到次日清晨,女儿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一整夜,柯虹曾多次拨打丈夫的手机和单位坐机,但不是“暂时无法接通”就是“暂时无人接听”。
墙上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到上午8时。柯虹心急如焚,再一次尝试着给天文物理研究所丈夫赵义明的办公室坐机打去固定电话,这次,电话那边终于有了动静,传出了她特别熟悉,特别亲切,特别期待的一句:“喂——”
柯虹一听到丈夫的声音,就哭诉着说:“义明,柯儿不见了,昨天一夜没回来。”
赵义明不明就里,开始还比较淡定,柔声安慰着妻子:“柯虹,没事的,你别这么紧张。柯儿胆子小,她不会瞎跑乱蹿的。她是不是昨晚上同学家玩被同学留着过夜,早晨跟同学一道直接去学校上学去了?你问问文韬和沫沫,打听一下柯儿昨夜是不是在她们家留宿。”
“我已经向沫沫打听过了。柯儿昨天和今天都没去学校上学。昨天早晨,柯儿跟我拌了两句嘴,赌气跑了,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问过跟她关系要好的其他几位同学,都不知道她的去向。”柯虹说着开始抽泣起来。
“柯儿昨天就失联了,你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赵义明紧张起来,他厉声责备着柯虹,语气比刚接电话时严肃多了。
“我给你打了差不多一百个电话,语音提示都是关机。你还怪我不跟你联系。”柯虹不满地分辩道。
赵义明这才想起,自己近日正在执行一项绝密任务,为了避免外界打扰,同时也因为保密需要,他根据有关规定关闭了手机,切断了与外界所有人的联系,包括自己的妻子。清早,他在现场完成了阶段性任务后,趁短暂的休息时间刚刚回到办公室。
“你报警了没有?”赵义明听到女儿失踪的消息后,也按捺不住自己紧张的情绪,急忙向妻子追问。
“还没有。我正在考虑要不要报警。”
“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考虑什么?我正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暂时不能离开单位。你赶快报警,求助警方帮助寻找柯儿,越快越好!”赵义明斩钉截铁地说。他话语急促而沉重,他一方面为女儿的失联担忧,另一方面也是为自己因承担重要的科研任务无法分身同妻子一道寻找女儿而焦虑。
柯虹这边刚挂断丈夫的电话,那边立马拨通了110报警电话,语气紧张而急促:“喂,110吗?我要报警,我女儿失踪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位年轻女性的声音:“你是哪位,家住哪儿?你女儿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失踪的?她今年多大了?”
“她叫赵柯儿,昨天早晨离家出走,去向不明。她今年16岁,可能有青春期综合症,辨别能力差,思想单纯,喜欢冲动,容易走极端。我怕她受坏人引诱,被人拐骗了。”柯虹声音有些嘶哑,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110女接线员告诉柯虹:“同志,你这不是突发事件,你的女儿也不小了,我们不能出警。这样吧,你得亲自跑一趟,去你的户籍所在地公安部门报警,他们会有人安排处理的。”
柯虹从未跟警方打过交道,110女接线员本意是告诉她去户籍所在地派出所报警,但柯虹病急乱投医,她放下报警电话,心急火燎地一路问,一路找,舍近求远,去市警局报警。
柯虹来到警局办公楼一楼大厅,见到一位面容和善的女警察,急忙凑过去,毕恭毕敬地向女警察打听:“同志,我想请教一下,请问家中有人失踪该去哪儿报案?”
女警察随手朝上一指:“你乘电梯到四楼,出电梯口左边的第一间办公室是刑警大队。你找刑警大队的吴大就可以了。”
柯虹心急火燎地乘电梯来到刑警大队办公室。
办公室里有三位民警,但柯虹一眼就认出在办公桌前正襟危坐的吴大队长。
这位姓吴名才正的刑警大队长方方正正的国字脸,长得粗犷彪悍。听说他破过不少大案要案,并经常上电视,登报纸,被当地媒体赞誉为“让罪犯闻风丧胆,对百姓亲如家人”的英雄。
柯虹头一次近距离与人们心目中的英雄打交道,崇敬之情油然而生。她打起精神,强装笑脸走过去,唯唯诺诺地跟这位刑警大队长打招呼:“吴大您好!我是来报警的。”然后小心翼翼地坐到这位刑警大队长坐位对面的木椅上。她想拉近自己与这位刑警大队长之间的距离,以套近乎示亲切。
“说,么事?”这位吴姓刑警大队长语言简练,彰显出他果敢的个性与凌厉的办事风格。
旁边一位漂亮的女民警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一番柯虹,然后赶紧伏在旁边的一张桌上准备做笔录。
“我女儿失踪了,想请你们警察同志帮忙把她找回来。”柯虹怯生生地告诉这位吴姓刑警大队长,并求助地看一眼吴大身边的女警察。
“怎么失踪的?你把失踪的原因讲给我们听听。”
“她早上跟我拌了几句嘴,我一气之下扇了她一把掌,把她气跑了。”
吴大点燃一支烟,猛吸了一口,轻轻吐出一团烟雾:“打孩子是家暴行为,是违法的。家暴严重的,要绳之以法。你得好好学习学习《反家庭暴力法》。”
屋内没有风,烟雾久久驻扎在柯虹与这位刑警大队长的面部之间,随着吴大吐出的烟雾越来越多,阻碍了他们之间的目光交流。
柯虹被烟雾呛得嗓子发痒,连咳了几声后赶紧说:“是是是,我以后再也不打她了。”
“吴大,她是报人口失踪的,这事应该由辖区派出所受理,确定是刑事案件后再转到我们刑警大队立案侦察。”漂亮的女警察提起笔,站起身来提醒这位刑警大队长。
“噢——对,人口失踪不归我们管。你去你们住地的派出所去报案。”刑警大队长如梦方醒,他愣了愣神,朝女警察点了点头,转身对柯虹不温不火的说。
柯虹心里嘀咕着“不归你们管,你还跟我罗嗦半天干什么?”但她没敢说出声。反而陪着笑脸,向屋内的两位警察连声说:“谢谢,谢谢吴大,谢谢警察同志。”此时,她最牵挂的是女儿的安危,只要能找回女儿,她受再大的委屈,再多的折腾也心甘情愿。
柯虹只好准备打道回府,她神情沮丧地埋着头穿行在四楼的走廊,竟差一点同一位年长的警察迎面撞个满怀。
这位年长的警察见柯虹差点要与他相撞,赶快往旁边一闪,采取了紧急避让措施,然后定睛打量着对方,当他看到柯虹黯然神伤的面容,立刻主动热情地跟柯虹打招呼:“哎,柯儿妈,是你呀!你怎么来了?”
柯虹定睛一看,原来这就是女儿同学文韬的爸爸——市警局局长文武。
柯虹一见文武,就像遇到了大救星,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地直往下掉。
文武拍了拍柯虹的肩膀,信誓旦旦安慰道:“柯儿妈,别这样,有什么困难和委屈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助你的。”
柯虹抽泣着向文武倾诉:“文韬她爸,我家赵柯儿失踪了。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她独立能力很差,离开家时,身上没带一分钱,如果你们警察不救她,她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柯儿妈,别着急,你不要太担心了。事情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样吧,你跟我来一下。”文武将柯虹带回刑警大队的办公室,吩咐那位漂亮的女警官:“小胡,你把她的情况登个记,马上报给我。”
女警官点头哈腰地向文武连连表态:“好的,文局,群众的利益无小事,我马上照办!我马上就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