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终于到了,威斯特里亚王国一年一度的盛会。在一个农闲的集市日,来自全国各地的著名贵族都将齐聚王城,为了骑士比武大会的桂冠摩拳擦掌。爱德华也不例外,他甚至觉得,为了比武大会练习剑术和骑枪,是能够避免自己看着阿黛尔的背影,想起那天发生的尴尬事的最好方法。在这段时间里,他及时回家也是行色匆匆,甚至茶饭不思,夜里也经常失眠。
然而,他远远地低估了那位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女性,那个即便被刻意回避了也努力做好本职工作的“女仆”。每天爱德华睡下后,总有那么一位女子,为了他的家计而操心,总有那么一位女子在为爱德华的健康烦忧。这段日子对于阿黛尔来说是最难熬的,本来她是这个家里话面对爱德华的时候,最能说的人,从身份被自己的胴体无意间揭露之后,整个家里的气氛便显得沉默而逼仄了,她只好躲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哭泣,短暂的难过之后,又会拿起账簿,规划起这个已经不算富裕的小家的收支。
无论是为了争得荣誉还是贵族骑士的威望,又或是常人谓之威望的虚名,又或是证明老亨利的培育恰如其分,甚至只是单纯地为了那些奖赏,爱德华都会去的。
是日早晨,阿黛尔起床为自己的主人准备早餐以及戎装,但是女仆的脸色并不好看,像是生病了一样,蓝色的眼睛更加忧郁深邃,目光汇聚在爱德华平时所穿着的盔甲上。忽然像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的,阿黛尔停下手中的活计,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跑回自己的卧室,打开橱柜搜找着,终于,一条白色的丝带进入了她的视线,这条丝带大概是老亨利还在世时送给阿黛尔当作酬劳的,眼下已经离那些岁月过了好几个年头了……阿黛尔又把自己常用的拆信刀拿在手上,轻轻划破了自己的食指,殷红的鲜血滴在洁白的丝带上,隐约发出粘腻沉闷的声音。把划破的手指送入口中轻轻吮吸,很快血就被止住了……丝带上的血滴,绽放出了瓦伊狄尔的圣树纹章,这条丝带,被阿黛尔系在了爱德华的腰带侧面,但是没有让两端缀下来,而是完全绑在了上面,若是阿黛尔是威斯特里亚的贵族小姐,是可以在比武大会上公开赠予丝带这种伴手礼的,然而,她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深爱着爱德华的那唯一一个。
爱德华起床了,在佣人们的照料下用完了早餐,但是仆人中,唯独阿黛尔缺席了,不仅是缺席了早餐,哪怕是临行前在门口的简单凝望目送都没有。直到两天后的清晨,爱德华出发去校阅场,才看到阿黛尔藏在头盔里面的字条:着盔克敌,忧灾不扰,勿念勿忘。
第二天傍晚,王城近郊。
在通往王城的大道上,一栋上了年纪的两层木质小楼正静静沐浴在夕阳的光辉之中,不需要任何的说明与招揽,门前如织的路人,肩上扛着仍在滴血的野味的猎户,以及从柴门与窗框中伴随着嘈杂声一同飘出的啤酒香气便是这家旅店最好的招牌。
“吁~”
门外,一名披挂整齐却风尘仆仆的红发骑士刚刚从马背上翻下身,他信手将自己的坐骑的缰绳交至一旁与他一同下马的侍从手中之后,简单的吩咐了两句,便径直走进了旅店。
“这位骑士老爷,小店有新酿的啤酒,现宰的兔肉,来一份尝尝?”酒馆中忙前忙后的老板见到这么一名骑士的到来,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被脸上的横肉所挤占,本就已经挤成两条狡黠的细线的双眼上下打量着前来的骑士,似乎是在盘算着能从他身上赚多少钱财。
在面对如此盛情之下,那位骑士却是面露难色,他的右手以旁人几乎看不见的动作轻轻掂了掂挂在腰间的钱袋,暗自思忖了一会,略带苦涩的笑了笑,拒绝了店主的好意:“盘缠不多,给杯井水就好。”随即便转过身去,为自己寻找座位的同时,也在试图避开店主那犹如剔骨尖刀一般毒辣的目光。
“什么穷鬼骑士。”
他最终在角落里的一个窄小座位中坐下,并从腰间的另一个小包中掏出一块干硬的面饼,将它在水中稍稍泡软之后,一边打量着嘈杂的众人,一边默默啃咬着自己那已所剩无几的干粮,旅店老板先前那轻蔑的话语尽管并没有让他当场发作,但依然让他内心不由得一紧,诚然,正如旅店老板所说,他的家境已不再富裕,甚至可以说,贫穷的迹象已经初露端倪。“这次比武大会,不成功便成仁。”他放下了手中的面饼,钢铁拳套下的双手渐渐紧握。
他正暗自下定必死的决心,但一个女性闯入了他的世界:“但如果真的失败了,真的就这么因为失败而一死了之……嘿,爱德华……你就真的忍心这么抛下她吗……她毕竟也曾是你的‘姐姐’啊……”他的思绪一下子便被阿黛尔的出现所打乱,尽管他曾试图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字面意义上疏远与冷落她,但这终究取代不了数年亲密无间的陪伴。
就在爱德华焦头烂额之时,一个粗犷的声音强行打断了他的思索:“嘿,这位大人,不介意我这么一个庶民和你一起共进晚餐吧?”他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位强壮的猎户——仅凭目测,爱德华估计他至少要比现在这个披坚执锐的自己高上一个头,而且不知是夕阳的照映或是什么别的原因,他总感觉那个猎户的发色有些微微泛红——尽管从小被教育作为一个骑士应该有的高傲,但爱德华也保留着最基本的礼节和对平民的尊重,更何况,他现在的境况其实也没比一个普通的农户好到哪去,并没有太多的思索,他便以微笑接纳了这位不速之客。
“来杯麦酒,再来一碗煮豆!”
尽管是一个普通的猎户,但他的经济情况却可以说不比爱德华差到哪去,自他入座之后,托着木盘的侍者便时不时前来放下一份又一份的麦酒,而这位猎户也来者不拒,就着普通的豌豆,将一杯杯麦酒送入自己的腹中。而与这海量相形见绌的,就在他的正对面,爱德华正默默地啃着手中如同石块一般冰凉干硬的,在前些天由阿黛尔亲自烤制的面饼,“看样子不过是一个运气好的偷猎者。”他在内心暗自思忖道。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感觉自己将这位好心施舍他作为的骑士冷落一旁,或者只是单纯的可怜这个穷酸的骑士,一杯满满当当泛着白沫的麦酒被送到了爱德华跟前:“我说,这位大人,千里迢迢从边境跑来王城,一定累坏了吧,来,小民我虽然不富裕,这杯酒还是请得起的。”爱德华有点诧异的看着面前的这个“暴发户”,骑士的高傲出身让他一时间对这份好意难以接受,但他最终还是向酒精所妥协,毕竟,他确实累坏了。
酒过三巡,爱德华的脸上已经冒出了些微红晕,尽管对他来说这种级别的麦酒根本不值一提,但酒精依然冲击着他的神经,配合着一整天的舟车劳顿,这几杯酒竟让他有些飘飘然,他似乎忘记了自己骑士的身份,与面前的那个前不久还被他称作偷猎者的猎户攀谈了起来。
“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封地在边境的?莫非我们以前有见过?”爱德华借着酒劲抛出了他的第一个问题,也是他诧异的原因之一。
“小民可没这么好的福气成为大人的附庸,小民不过是这王城之下的一介农民,平时就种种地,偶尔呢去和那些北方的人做点毛皮生意,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就是难得空闲,只有这种时候才能来这里喝上几杯,也只有这种时候才能结识像大人这样的人物了,至于大人的封地,小民只是顺口一说而已,还请大人不要放在心上。”他又喝尽了一杯酒,随手从碗中挑出了几颗煮的很烂的豌豆送入口中,“这酒就得这么喝才好。”
两人的推杯换盏持续了半个钟头之久,那个猎户的酒量意外的很好,甚至能让平日里自夸能把麦酒当水喝的爱德华感到醉意,在喝尽了不知道多少杯酒后,那个农户突然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砸,长叹了一口气,好似心中无限的愁闷正要随着酒劲一道涌出。“可惜啊……”
这一声叹息引起了爱德华的注意,他借着酒劲开始询问起面前的这个猎户:“你这是被那些地主劣绅欺负了,还是被那些北方人骗了?尽管说出来吧,我虽然只是一介骑士,但为你出个头我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他向那位猎户举起了酒杯,就像是在邀请他参加一场宴饮一样邀请他吐露自己的心声。
但他最终收获的却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小民就是一介农夫,平日里安分守己倒也没什么仇人,小民不过是为大人感到不值得罢了。”看着爱德华脸上显露出的诧异神情,猎户从桌上那已经为数不多的豌豆中又挑出了几颗送入口中:“还请大人恕罪,但小民确实对此感到疑惑,毕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人应该和当今王室是血亲吧,一介皇室,却沦落到被发往边疆,大人,您难道不觉得这不合理吗?”
短短数言的交谈如同惊雷一般在爱德华的头顶炸响,他圆睁着自己的双眼,以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望着面前的猎户:“你……你是……不对,说,是谁……不对不对不对……”这突然的冲击让他一时间语无伦次,他的身体缓慢的向后挪动,而他先前摊在桌上的右手如今正在向腰间的剑柄摸去——爱德华的眼睛稍微眨了眨,便又紧盯着那猎户。想到这是在酒馆里,理智使他又收回了短剑,尽可能自然地看向别处。
看到他神色的变化,猎户却只是笑笑,将手边那杯刚刚灌满的麦酒连同最后的一些豌豆推向了爱德华:“大人倒也不必惊慌,小民只是先前碰巧听说过有关当今王室的传闻罢了,至于小民为什么能认出大人……可能是因为小民的眼神比较好吧。”他站起身,走向柜台准备结账,但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重又走回来,俯下身凑到爱德华的耳边,以不置可否却又及其轻微的语气对爱德华说到:“大人,多多保重自己,当今王后疑心很重,王城以及京郊满是她的眼线,小心保护自己。”
说完,他又直起身,警惕的观察了一下周围,随即恢复了先前的神情,结清账款,哼着小曲轻快的离开了这家旅店,朝着远离王城的方向走去,渐渐消失在遥远天边,而紧随其后的爱德华快速收拾了桌上吃食,匆匆出门,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冲向马厩跳上自己的坐骑,解开缰绳向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甚至在他停下来好一会后,他的仆役才慢慢地从后方追上他。
但并没有被任何人注意到的,就在两人离去后不久,先前一直坐在旅店另一角落的一个黑衣人也缓缓踱出门外,向着与王城平行的方向慢慢走到了一片旷野,于怀中掏出一枚小哨并吹响,不一时,一名信使便快马加鞭来到他的面前,他又从怀中掏出一卷纸条交于信使,随即便任他离去,不再注目。
当天晚上,王宫某处塔楼
一片黑暗之中,一团阴影突然闪过,以令人称赞的灵敏从一片阴影移动到另一片中,并最终在一堵看似平平无奇的砖墙前停下了脚步,那团黑影熟练地敲响了隐藏于墙面上的一扇暗门,随即便双手交叉,像卑微的侍者一样站立着,等待着属于他的准许。
“进来吧~”一个妖媚的女声从门后传出,轻微,但却又足以让每一个听到这个声音的成年男性神魂颠倒,门口侍立的这个黑影也未能逃脱这既定的命运,事实上,此时楼道里除了黑暗已经空无一物。
与漆黑阴冷的楼道相反,这个隐秘的小隔间却是整个的被一片淡粉色的光芒所笼罩,墙边壁炉之中,一团温暖却又有着一丝妖艳的粉红色火苗正在跳动,将来者内心搅动的急不可待的同时,映照出这间小屋主人的完美身姿——就在正对着壁炉的房间另一角,极端奢华的床帐簇拥着一名堪称貌若惊鸿的人间尤物:瀑布般自然垂至腰间的白色长发,轻盈的冰丝睡袍衬托着她那凹凸有致的曲线,而最令人心神不宁的,则是那可对与最珍贵的红宝石所媲美的,传说中足以摄人心魂的血红双眼——此时此刻,这双眼睛的主人正随意的躺在床铺之上,右手食指挑逗性的伸向自己的嘴角,配合着那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这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已经将来者的心完全俘获,他向前踏上一步,屈膝半跪在地,为这位女性献上自己的忠诚。
“王后殿下。”
伴随着由远及近的淡淡体香,一只芊芊素手伸向他的下颌,王后三指相并,轻轻掂起来者的头颅,以眼神和话语示意他起身。“你我之间不必如此拘谨,菲利普。”
简单的举动往往能收获意想不到的效果,获得了王后恩准的菲利普在站起身来后便二话不说,如同扑食恶虎般向王后张开了双臂,但当他与王后的视线碰撞之时,他的动作被瞬间凝固在了空气之中:王后那赤红的妖媚双瞳,不知何时被焦虑和愠怒织成的阴云所覆盖,全然失去了曾经的风情万种。
目睹了这一容颜的菲利普向王后发出了不解:“我的布兰奇,你这是怎么了,那个老家伙又对你做了什么?别担心,我的布兰奇,迟早有一天,我会把那个老家伙的王冠连同他的头一起从他的脖子上夺下,与北地国王的头一起,送到你的手中。”他信誓旦旦的说着,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坚定与忠诚,甚至有一丝滑稽,而也正是这丝滑稽最终让王后一展愁眉噗嗤一笑。
“哈,看你说的……和那个老家伙倒是没什么关系……”王后稍稍欠身,轻轻靠在了毫无防备的菲利普身上,,一对玉臂环绕住他的身躯与脖颈,两只素手在他的身上缓缓游走,所到之处均引起一阵酥麻,连同温软的触感和诱人的体香充斥着菲利普的每一根神经。
王后轻咬了一下菲利普的耳尖,用着足以让最虔诚的信徒屈服于肉欲的淫邪话语向着菲利普耳边吹出一阵香风:“只是……这次的比武大会中,有一个参赛的穷酸骑士一直让我很是不快……我想,作为朝中的权贵大臣,你应该能满足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吧~?菲利普~?”
王后的双手挑拨着菲利普的肉欲,王后的话语勾引着菲利普的魂魄,在这双重诱惑之下,作为一介凡夫俗子的他只能也只愿意满口答应:“你是说做掉那个家伙?我手下的骑士应该会很愿意接这个差事。”他现在只想在面前的这一人间至美身上尽情释放他那根“一柱擎天”。
但是王后却并没有善罢甘休,继续用着她那堪称大师的技术挑逗着已经处于临界的菲利普,“但是……万一那个老家伙追查上来了……你知道的,谋害一个国王亲自册封的骑士,无论他的地位多低可都是违法行为啊~”王后的赤红双眼在这一刻水波荡漾,仿佛下一秒,那如同宝珠一般珍贵圣洁的泪珠便会顺着她的面庞滑下。
“那我会……让它合法化,你知道的,我的布兰奇,我们就是法律。”已经被心中的欲火熊熊焚烧的菲利普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作为王后这持续数分钟挑逗的回礼,他调动了自己的每一份力气,将面前的这位稀世美人粗暴的扑倒在床上,撕碎她与自己那本就没有多少的蔽体衣物,今晚,他将尽情的释放自己,就像曾经的数十个深夜一样。
特别鸣谢:
本文协力:Helium何
封面画师:小山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