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鹿脑袋。”
我醒了,我醒着呢。
“别睡了,快醒醒。”
我醒了,我醒了,再有五分钟就醒了。
“醒啦!!!”
“哇啊!!!!”好像是为了获得醒来的实感,我带着一声惊呼从睡梦里弹了起来。
头顶浓密的枝头簌簌轻响,从树影的缝隙里漏下过于艳丽以致有些刺眼的彩色光斑,空气的触感潮湿而温暖,十有个五到九成不是晚上。
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预定事项是睡觉。
那么,晚安——痛痛痛。
摇摇欲坠的脑袋和意识,被从耳朵传来的强烈刺痛拽了回来。
这么一说,好像我是被人叫起来的。
这么一说,应该有个人在叫我起床。
这么一说…
来访者脸上的表情已经代替了台词,写着“我看你能在耳朵被拽着的情况下再睡多久”。这张脸上要是能有一点点把人从毫无后顾之忧的沉眠中拽出来的愧疚感就好了,不过大概是不会有的,毕竟拽耳朵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愧疚感呢。
虽然是美女,但是带来麻烦的美女。美女已经很麻烦了,美女女神则更麻烦。本来就是麻烦的美女女神可以说是三倍的麻烦。没有人想被三倍的麻烦从睡眠里揪着耳朵揪起来。我现在承受的就是这种苦难,所以我选择了逃避。
晚安——
“放手啊真的很痛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哀鸣震起了树梢上几对密会的鸟群。
好在麻烦女神并不是主管麻烦的女神。在与梦接壤的神明的世界里,女神伊莉丝几乎等同于世界本身,也有的说法是这个神明的世界不过是伊莉丝女神的一个梦,就好像现实是神明的梦一样。这说法简直和本人一样麻烦。
麻烦女神十分多余的任周身散发好看的朦胧光晕,用她那张字面意思上“谁见了都觉得是天底下最好看的”脸以一个很近很近的距离静悄悄的盯着我表演徒劳无益的装困的眼睛。
“我不干。”反正也没办法再睡回去了,拒绝就是我的报复。
那双眼睛凑得更近了,眼底带着雾蒙蒙的水汽。眉头轻轻的靠得紧了一点点,恰到好处的楚楚可怜。
“我不干。”之所以叫麻烦女神,当然是因为她带来的都是麻烦,既然是麻烦,就要在听到之前直接拒绝。
全视,全知,全能的,神明的神明,圣女神伊莉丝找我,只会有一件事。
好像还没有介绍我自己,简而言之,我是一个头上长着鹿角,看起来就没有什么正经事做的闲散人员,居住在这个神明世界边缘的森林里,要说有什么可以称为工作的事要我去干,那就是看门。
门而已,打开就能通过,关上就过不去,什么门都一样。不过,要是一个程序员写下一段关于门的代码,就算能按按删除随随便便把这个门连带看门的闲散人员一起抹掉,在她没有那么做之前,也只能按照门的规则通过门。所以程序员伊莉丝如果要从自己写的代码跳入程序内部,也就不得不这么做——圣女神,程序员,叫醒看门鹿脑袋之人要找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帮她打开这扇通往现实的门,以协助她顺利溜号,去神明世界的外面做一些女神伊莉丝不太方便做而女神经病伊莉丝不做不行的事情。
什么事情呢?她马上就要开口了。一,二,三。
“行行好嘛,我发情了。”
我就知道。
高高在上的圣女神伊莉丝在梦的这一头没有什么像样的私人生活,原因不言自明。但偏偏长久得直达永恒的寂寞令女神积累了难以想象的欲望,为求排解,她曾经试过翻看别人做的春梦,但仅仅是这么做就因为窥伺和幻想的欲望而诞生了新的神明:禁欲当然也是不行的,偷偷按下大红按钮的诱惑促使另外一位神明从她禁欲的忍耐和渴望里诞生了。
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数量与日俱增的欲望女神们数量庞杂,伊莉丝最终不得不创造出这片处于神明世界边缘的密林把她们塞进去。梦地的神明们只知道边远林地的深处有一群舒服而隐蔽的小秘密,不知道更深处还有一个更舒服更隐蔽的大秘密——伊莉丝女神时不时就会从林地深处的门溜进现实世界,以化身体验各种一言难尽之事。
乱七八糟的欲望得以尽情排解又不用在神明的世界里产生更多麻烦当然是件好事,不过如果神明是女神梦中的人像,现实则是神明所做的梦境的话,作为女神大人的梦中梦中梦,可想而知现实对伊莉丝来说是何等脆弱。作为妥协的方法,女神的意识前往她梦中的现实,她的形体则只能留在神明的世界,在尽兴以前,保持几乎绝对的沉睡。
那就是我,看门的闲散人员的另一个工作。
在为这位麻烦女神编织的,艳丽到刺眼的淫梦结束之前,我自己就无梦可做了。
好想再睡五分钟啊。